（二十六）

靳謙的外公也姓靳，是一個須發花白的和藹老人。

靳外公家在山上的一所漂亮的莊園裏，不僅有成片的果林，還有一片偌大的菜園。三層的建築掩映在翠色之中，頗有幾分山水田園的氣韻。張小羽進門就被葡萄架下的躺椅吸去視線，粗略看了兩眼，葡萄架有十幾丈的範圍，要是秋天葡萄成熟了，那豈不是站起身就能解饞了。

靳外公非常和藹地把三個孩子迎進大廳，進了門才發現外邊不怎麽奪目的小樓，裏面居然錯落有致地擺放著些許古玩。檀木桌椅青瓷茶碗，還擺放著一個近兩米的屏風，要不是身上穿著現在的衣服，張小羽甚至有種穿越到古代官員府邸的錯覺。包潔同樣被眼前的一切所震撼，但心思細膩的女孩兒到底比男生敏感，她從進門就察覺到靳謙和靳外公之間隱隱有種怪異的氣氛。說不上來但是能感覺到，就像衣服的夾層裏多了針尖，隱隱約約刺得難受。

包潔在青瓷茶盞上收回眼，無意撞見靳外公看向張小羽的目光。心裏莫名奇妙地打個激靈，又冰冷又詭異。靳外公讓保姆上了水果和飲料，然後推脫精神不濟上樓休息。包潔在他走後就緩了口氣，對靳謙問道:“怎麽你家這麽大？叔叔阿姨呢？難道他們在首都？”

靳謙垂下眼瞼:“他們在我三歲的時候就遇到了空難......”

張小羽向包潔使了個眼色，然後自己開口勸道:“對不起，包潔就是這樣，一向大大咧咧的，你別跟她一般計較。”包潔迎合道:“對對，我就是典型的有口無心，你別見怪。”靳謙擡起頭:“沒事，反正我是外公一手養大的，他們......對了，你們還沒逛過這裏，我帶你們去後面的的竹林小屋逛逛。”

靳謙帶著兩個人來到莊園後面，穿過一大片青翠竹林，來到竹林盡頭的一個漂亮所在。小屋全部是由竹子建成，周圍散散種植著一兩株青竹，一排漂亮的桃樹和梨樹把竹屋圍在中央。張小羽聽見隱隱約約地水聲，繞過屋後豁然看見了一汪清泉。潺潺流水夾帶著青翠竹葉和殘留落花向山腳流去，包潔嚎了一嗓子，嚇得泉水裏的小魚全跑沒影了。

張小羽掬起起一捧清涼泉水，然後讚嘆道:“這裏太漂亮了！山美水也美，簡直就像桃花源聖境！”靳謙眼中帶笑，說:“晚上更好看，還有大片的螢火蟲和各種各樣的蟲鳴鳥叫。”包潔哀嚎道:“我好想在這裏住下去啊啊啊啊啊！”靳謙道:“走吧，先去菜園看看今天要吃什麽。”

張小羽有過前世在晏家生活的經驗，因此並沒有怎麽讚嘆靳家如何如何，只是很淡定地用餐。因為有客人來訪，中午的這頓飯異常豪華。靳家的大廚做了幾道中西合璧的菜肴，其中有一道龍蝦，有二十多厘米長，滿滿咬下去全是肉，張小羽覺得自己的舌頭都要化掉了。靳外公誇了聲張小羽的舉止頗有上流社會的風度，張小羽想到前世，臉色刷的一下慘白。靳謙跟老狐貍私下眼神交流，最後老狐貍笑著說上樓睡午覺就離開了餐廳。

因為被打攪了胃口，張小羽只匆忙喝了兩口湯就說飽了，連剛才的鮮美龍蝦都沒再看一眼。包潔眼色詢問靳謙，卻收到後者一記閉嘴的眼神，只能靠食物來洩憤。張小羽提早出了餐廳，在園裏葡萄架下停住了腳。正尋思著什麽時候自己也在家裏的陽臺上也買一個躺椅的時候，靳謙就跟了上來。張小羽轉身的時候，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，好像看到二樓的一扇窗戶後閃過一個身影。

靳謙代自己外公向張小羽道了歉，張小羽只覺得是自己太敏感，老人家什麽也沒做就問了句話而已，因此收了剛才驚鴻間的疑惑，跟靳謙解釋自己無礙。張小羽在葡萄架下坐了一會兒，就有些困倦，礙於在別人家裏做客也撐著沒敢睡。靳謙臉上沒什麽變化，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張小羽聊天，聊著聊著，張小羽就躺在躺椅上睡著了。

包潔坐在客廳，喝著方才送來的山楂消食茶，目送靳謙一步步上樓。等到兩集電視劇外加一段冗長的廣告結束後，靳謙才沈著臉下樓。包潔下意識地把自己縮了起來，直覺告訴自己，現在的靳謙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，萬萬不能觸其黴頭以免做了引火線。

可有句話叫“怕什麽來什麽”，包潔一個不慎大腿抽了筋，“嘶”的一聲叫了出來。靳謙橫眼過來......張小羽揉著眼睛走進客廳，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“幾點了？”包潔像虎口脫險般喘了口氣，一把抓住張小羽，道:“快下午五點了，咱們早點回去省得阿姨擔心！”

靳謙沈著臉吩咐人派車送他們回市裏，自己卻留在莊園裏。他站在葡萄架下，看著方才還睡著那個人而現在已經空蕩蕩的躺椅，情不自禁地躺了上去，仿佛還能感覺到那個人的溫度。

二樓窗前，靳外公摸著花白胡子，輕輕冷笑一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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